《愛的教育》在線閱讀：續(xù)集 第十七章(8)

　　敏捷的機輪在大工場的各處疾轉(zhuǎn)，無數(shù)的職工依了指揮拼命地勞作，你如有一天處于這地位，你就是一大工場的王了。你可以成了生產(chǎn)與財富的支配著，昂頭闊步，還可以把面包與慰安惠給勞動者，叫勞動者依了你的意志盡力勞動。世間還有比這愉快的事嗎？

　　話雖如此，工業(yè)上也難免有打擊，非預先覺悟不可的。

　　第一，工業(yè)的生產(chǎn)品非與外國貨競爭不可。要戰(zhàn)勝外國貨，工場中自首領以至職工就須同。心同德，用健全的頭腦精神與手腕，協(xié)力勞動才行。一旦自己的出品不及外貨，競爭就立刻失敗，工場也就不能自存了。

　　次之要擔心的，是輸出國的市價的暴落。這原是時運使然，無可如何的事，但能平日出品精良，資本上有所積貯，就可減少恐慌了。

　　要之，大工場的主人須用了世界的知識，世界的精神，懷抱那制出世界首屈一指的出品的決I心與努力才行。

　　七藝術(shù)家

　　我的孩子�。�

　　你如果能成為一個藝術(shù)家，那是何等的幸福�。�

　　藝術(shù)家有的操了樂器，有的執(zhí)了畫筆，有的手執(zhí)石膏或大理石，有的執(zhí)了筆寫小說或詩，都在找出自然與人生的秘密，與造物主相競爭。自然界把其秘密揭示于藝術(shù)家之前，使藝術(shù)家對了美生出狂喜，或笑或泣。人生也把其深的秘密報告給藝術(shù)家，使藝術(shù)家對之或奮，或笑，或泣。藝術(shù)家捕捉了自然與人生的秘密，寫成繪畫，做成音樂，或是做成文學，就會放永遠之光，在人心中開出花來。"人生短促，藝術(shù)悠遠。"詩人這話，確說得不錯。

　　世界之中，有一種世界是任你怎樣考慮勞作都不能滿足的。人都自知有這一種世界。為了醫(yī)療這渴想，非在這人問世中現(xiàn)出新的感動不可。人對于美的東西，天然有贊仰之心，如果所見所聞都是丑惡，人就將不堪生存了。

　　把這新的感動與美的歡喜贈給人的，只有少數(shù)的天才藝術(shù)家。少數(shù)的人創(chuàng)造，多數(shù)的人加以贊美。

　　在世間喚起新的感動，造出美的東西，使人。心驚喜贊美者，謂之藝術(shù)家。

　　藝術(shù)家所給予民眾的利益，近與學者或大將軍的功績不同。僧眾紀念學者或大將軍的功績，不惜為之造像，而大藝術(shù)家的功績，則往往使未來的時代人。心里進出崇高的感激與贊嘆。

　　藝術(shù)家所給予世間的美，高耀于義上所給予世間的正義。驚喜于美的叫聲，愈勝過對于正義的嘈雜，人類才愈能向上。

　　我的孩子��！

　　如果你能成為一個大藝術(shù)家，你會超越國境，被全人實禍福，為一切女性所禮贊吧。又，在你死后，仍會連續(xù)不斷，在人心中發(fā)為不盡的光明而為人所喜悅吧。

　　我的孩子��！

　　如果你想成一大藝術(shù)家，須具一大決心。

　　何以故？因為藝術(shù)家決不可流于凡庸。只是嗜好藝術(shù)，或僅有藝術(shù)上的天分，并不就可成藝術(shù)家的。藝術(shù)家非有偉大的感激與不屈不撓的大精神不可。不，大藝術(shù)家即在悲哀痛哭之際，也非能聞到天達他心里的呼聲不可。天的呼聲叫你做詩人，那么就做詩人；天的呼聲叫你做雕刻家，那么就做雕刻家；又如果叫你做小說家或建筑家，那么你就做小說家或建筑家。你若不能排除一切艱難，向著燃燒似的美的愛好更猛邁進，即從事了藝術(shù)，也無非只成為一個無聊畫家、拙劣文上或江湖非優(yōu)而且。這樣的人算不得藝術(shù)家，乃是最可憐的乞食藝人。

　　世間該有許多平凡的人，各自埋頭營一部分的工作。他們雖平凡，卻幸福而有益于世。但藝術(shù)如果平凡，那就無異于無益有害的資完，無法救治的不圭者，徒然消費的乞丐了。

　　藝術(shù)品不是實用品，是人間所斷不可缺少的奢侈品、政為藝術(shù)家者，雖身處任何困境，仍須有奢侈逾王侯的氣度。這所謂奢侈，并非單貽不道德的奢侈，乃是陶醉于自然人生的美的高尚的奢侈。

　　平凡的藝術(shù)家恰如披金箔紙農(nóng)行乞的乞食者，或手無軍隊自以為王的夸大狂者。

　　亞當?shù)淖訉O所罹的煩惱之中，最大的煩惱就在求享最大的奢侈，想得最優(yōu)美的生活。

　　你須把這事加以深思。

　　有一個故事：

　　隆巴爾特曾有一個被大家期待為天才畫家的青年。他往羅馬學畫，有一作品在羅馬展覽會當選。他自己及他的父母對于他的前途都懷抱無限的希望。誰知他的作品的當選反成為他的不幸之源。

　　他想成就為一個大藝術(shù)家，把其一家從貧困中救出。不料此后竟做不出比處女作稍好的作品來。也曾屢次出品，結(jié)果都不當選，所得到的只是嘲笑而已。

　　他沒奈何就只好回到故鄉(xiāng)去。這時，青春的大志已漸消失，徒然郁郁不得志地過著日子。社會大眾已早無人顧及他的畫了，大家都把他認作平凡無價值的畫家。其實，把他認作平凡無價值的不但是社會大眾，他自身也早已全失了自信力了。他常暗地里自怨自傷。

　　他苦心又苦心，想一雪恥辱，曾幾次變更畫風，改變色彩，做新的嘗試。可是愈努力，作品愈不為人所歡迎。

　　他結(jié)果懷疑自己，煩惱愈增，神經(jīng)大受刺激，至于不能安眠。卻沒有決然投去畫筆改就別種職業(yè)的勇氣。

　　他在欲望與絕望之苦痛間，輾轉(zhuǎn)困悶，年紀也漸漸老大了。我很知道他的一切，晚年境況的零落與道德的頹廢，幾乎令人目不忍睹。

　　他動輒悲哭或憤怒，結(jié)果至于失去朋友與領略清靜的喜悅的能力，荒頹的精神漸次剝奪他的身體上的健康，終于患了長久的腦病而死。

　　我的孩子��！

　　你可知道在美術(shù)之都的巴黎有多少畫家？巴黎現(xiàn)擁擠著八千個稱作畫家的人，其中女子三千，外國人三百�？墒沁@八千人之中，能以自己的作品生活的只八十八。試看：巴黎現(xiàn)在的七千九百二十個畫家，都是在惱恨與屈辱之中過后的天下的大不幸者。

　　作如果想投身于藝術(shù)，你須學習那在偉大的藝術(shù)品中所閃爍著的精神。不過，第一，你須自覺體自開的價值。這是從事任何職業(yè)都必要的。

　　決不可信任他人的口頭贊語。但是，把作品去求高明的先輩批評，是很要緊的。如果那先輩不點頭嘉許，你就該懷疑自己的天分。不過，他人雖不稱許你，倘你自信你非從事藝術(shù)不可，那么你就該勇氣百倍地更去努力制作。

　　如果鼓不起這勇氣，那《你該自己斷急于藝術(shù)家，速去尋覓適合于你的職業(yè)。世上盡有能力只配替碗店做花樣，替商店繪廣告，而徒然夢想著米開朗演羅或拉斐爾，弄得一家難以糊口的人。你切不可像他們。那些家伙原是站污神圣的藝術(shù)殿堂的詐斯商人，一生非在表望與怨恨之中苦悶地度過不可。

　　這種冒充的藝術(shù)家，世間很多。這些家伙往往自農(nóng)服以至頭發(fā)都要裝出特別的樣子，口街了煙斗，只管悠然地吸煙。這樣的家伙何嘗會知道正義人道。他們實是不知身份的天地間的廢物。

　　我方才所說的是藝術(shù)家志望著的黑暗面。但既有黑暗面，一定還有光明面，藝術(shù)家的喜悅就在這光明的一面。

　　在常人所認為平凡的事物，從藝術(shù)家的眼中看去會看到不可思議的奇異的光輝。常人所絕望了的東西，藝術(shù)家能尋出無限的希望來。

　　真的藝術(shù)家能于黑暗中看出光明，于悲哀中看出力，于平淡中看出人間的奇寶，對之生起喜說來。

　　真的藝術(shù)家能找出學者與富豪所不及見到的高尚的喜悅，使悲哀者得安慰，使絕望者奮起。真的藝術(shù)家把頭腦上所不能思考的真理，以心感得，表現(xiàn)之于詩或繪畫與音樂。

　　大藝術(shù)家的功用，宛如使枯野開花，使沙漠生水，使死者蘇醒。

　　大藝術(shù)家感到了常人所不能感到的尊貴的東西，表現(xiàn)成作品時，自己也會發(fā)生出無限的驚奇來。有一個名叫費迪斯的希臘大雕刻家，據(jù)說當他雕刻成一丘比特的神像的時候，不禁自己跪下去禮拜哩。對于自己所做的工作，能有如此高尚的喜悅與尊敬者，只有大藝術(shù)家啊。

　　所以，國家無論怎樣富強，如果沒有偉大的藝術(shù)家，不久國民就會墮落，終而至于亡國。因無藝術(shù)而亡的國，不能給后世的國以何等的光明。藝術(shù)的光是永遠不亡的，產(chǎn)生這光的喜悅為大藝術(shù)家所特有。

　　八技師

　　技師也是有趣味的職業(yè)，能成就為一個相當?shù)募紟煟�就能過很舒服的生活，故想做技師的人很多。因之，平凡的技師在世間也就指不勝屈了。

　　技師的專門學是二學。要做技師須有特別的天分，只有常識是不夠的，只是才能敏捷也還不夠，非天生有設計與數(shù)學等的優(yōu)秀天才不可。好的技師往往在幼時已能發(fā)揮其特長。他們在幼時已喜在雜記本上做設計，喜模造大炮咧、機關車咧、機械等的玩具，而數(shù)學的成績常列最優(yōu)等。這樣的孩子，如果再有強健的身體與敏活的。心，那么將來就不難成一技師了。

　　如果我能活到二三百歲，我頗想劃出一世紀的四分之一就是二十五年來學成一個技師。

　　技師對于公眾不知有多少的貢獻。筑路，造橋，鑿隧道，建工場，備機械，都要依賴技師。

　　技師能使地面改變形狀。平山，割裂大陸，除去島嶼，排除湖水，穿山成孔，都是技師的事。技師富于地理學與地質(zhì)學的知識，政裂山開河，都能胸有成竹而無錯誤。

　　技師做這樣的工作不消污手流汗，只要有一支鉛筆，就能完成大工程的設計。技師真是有趣味的職業(yè)，他能指揮許多工人，實現(xiàn)自己的計劃，完成其大事業(yè)。

　　技師之中有種種人。

　　有的造蒸汽機，有的鑿了蘇伊士運河，把亞非二洲分離，縮短了歐洲與印度的距離。有的把南北美洲用巴拿馬運河分割，使全世界的交通為之改觀。還有飛行空中宛如乘船渡過大海的飛機的技師。

　　說到優(yōu)良的技師，意大利原不少于別國。在意大利，土木技師不十分必要，而機械技師與礦山技師還大大地不夠�，F(xiàn)在機械技師都仰給于阿爾卑斯山那面的諸國，礦山技師也非雇用外人不可。這足見意大利人才的缺乏，誠是可恥的事。

　　你看，那從賽爾奇尼亞等地方收了方鋁礦，制造鉛、銀與銻的配得爾沙菜工場，不是用著英國的技師嗎？

　　在古昔，意大利曾有過達·芬奇、米開朗基羅等樣的人，他們是世界最偉大的美術(shù)家雕刻家，同時也是世界最偉大的技師。現(xiàn)在的意大利已不復有這樣的人了。但他們是我們的祖先，我們非在同胞之中再產(chǎn)出這樣的偉大人物不可。

　　完善的道路，壯麗的鐵橋，宏大的隧道，一經(jīng)造成，公眾將怎樣喜悅��！至于造成這種大工程的技師，喜悅更在民眾之上。

　　但技師當承擔這種設計與工程時，盡可暗中做人所不知的不正行為。所以，要做真正的高尚技師，非有嚴正的道德的精神不可。把設計馬虎些，原可多得包工的余和，一旦所建的工程因了暴風洪水或地震一敗涂地，技師就要從世人受到道德的訂責了。

　　技師到了晚年，享樂者閑散的生活，如果見到自己所手成的橋梁、教會或會堂，將怎樣地喜悅何。學者的學說有時會不流行，政客的議論有時會消滅，而因了技師的設計所成就的建筑物或橋梁，常永遠存留著。如果這些建筑物或橋梁再有濃郁的藝術(shù)美，又是何等的可樂的事啊。

　　技師在其屋內(nèi)生活與戶外生活相為衡的一點上，亦較別種職業(yè)為優(yōu)。技師的生活，才是身體健康與精神健康二者相調(diào)和的生活。

　　技師在室內(nèi)用點或線繪鐵道的設計，或打建筑的圖樣。圖案成就了，就到戶外曬在日光下或做旅行生活。輪番過著用腦的屋內(nèi)生活與投身大自然界的生活的技師，真可謂是有著幸福的健全生活的人了。

　　九法律家

　　法律家的任務，在擁護天下的正義，懲斥不義，建國家于健全的道德的基礎上。

　　但是，我的孩子��！

　　你在從事研究法律之前，須自己三思。

　　為什么？因為法律家志望著中，使下面所說那樣的人不少的緣故。

　　一般想學習法律的人，常誤以為學法律不必要有特殊的才能與優(yōu)秀的精神，只要有常識就夠了。于是，不善數(shù)學的，不會繪畫的，怕觸著尸體的，沒有為義而戰(zhàn)的熱情的家伙，都想去學法律。

　　法科大學好比是只垃圾桶，其中有蠢物，有沒用的東西，有熱中于學位的沒出息的紈绔子弟。中呀，里面還夾有著那誤認無聊職業(yè)為理想職業(yè)的愚魯?shù)膬?yōu)柔者。

　　學習法律的家伙中，大抵都是以月未取少許俸給為唯一希望的人，無才力膽量去營可以獲利的商業(yè)的人，以及沒有為自由正義而奮斗的勇氣、卻想鉆營官僚的人。如果機會碰得湊巧，不消說也許可以占得相當?shù)牡匚话伞?/p>

　　但垃圾桶中也許有可珍的東西，法律家中也會有少數(shù)好的人物。這就是自覺了自己的尊嚴，以國民的先導自任，而投身于法律的人們。

　　我的孩子��！

　　如果你要為法律家，非做這樣的人物不可。倘你自問沒有雄飛的天分，那么清潔芳香的田野安閑生活，比之逼人的沉悶與腐臭的官衙空氣不知要好到若干倍啊。

　　律師多的國家決不是好國家。

　　國民如果強健活潑，那么，他們應把礦工的斧、農(nóng)夫的鋤、機械師的兩腳規(guī)看得比惡訟師的短筆頭更重。

　　社會頹廢疲敝了，寄生蟲乃蠕蠕繁殖。一切的壞律師、惡事務員以及似靠放屁理由捏造不平的下等人，就都是寄生蟲。他們把明白的法律弄得烏煙瘴氣，把一件糾葛弄成許多糾葛，釀出無謂的麻煩與混亂。

　　對這樣的社會，不禁令人起這樣的祈求："安得再出一個美的正義的代表如亞歷山大大王老，把人類的錯綜糾紛一刀兩斷�。�"

　　擾亂正義的惡訟師一味想以蛛網(wǎng)來陪法律，用荊棘來刺正義。他們?nèi)�然是蛇蝎，他們之中如果有一個生存在世，正義就永無出頭的希望。

　　啊，我不覺言之過甚了。但這也就是我歷來受過惡訟師的虧的報復啊。以下我還須平下氣，就了法律學的正干——即是職業(yè)，來述說其長處與短處。

　　法律博士的文憑可以誘作起卑賤的野心，也可授予你辯護正義的最上的權(quán)利。

　　就是說，你可以做大理院長，在正邪的判決上取得王公與國會以上的權(quán)威；又可以做樞密院議長，掌握亞于國王的權(quán)力。

　　原來，法律家可以做任何的惡計劃，也可以攀登任何的高官高位。

　　所以，你如果以愛護正義的精神，去做一個法學的名家，B民見世界可漸就光明了吧。又，既從法律學中知道了許多的方向，你的應取的方向也可明白無誤了吧。

　　但法律上的方向，無論走哪一條，都領有用了明白的知識與強團的意志去實行的道德。不屈不撓的精神，是主張正義的法律家的生命。

　　法律家是宣告正義的神之使者。唯有這神圣的正義，才配普施放禮于國民。

　　正義如高聳接天的嶺上的雪，融化了為潺湲，為泉水，為溪流，最后成了河水，潤澤田野。如果這小源有了毒，對于汲飲的人將怎樣有害啊。

　　你如果自信真正有凜凜的勇氣，那么就去學法律。你如果自信有管國家去作正義戰(zhàn)斗的精神，那么就去學法律。

　　如果你有宏大的心與燃燒著的臨危會爆裂的信實力，你就是高尚的人了。

　　你如果能這樣，你就能無限地向上，恰如由平原登小丘，由小丘上山巔，再由山巔上天空。

　　決不要相信所謂新思想的美國式的冒充的東西。那是假扮真理的思想上的歇斯底里，"因為是新的所以是真理，今日的東百比昨日的東西還正"……你切不要信任這樣的教義。

　　人的良心中、有戰(zhàn)勝一切的神的呼聲。良心的呼聲，決不因任何理論而推翻，縱有惡魔的大軍，也不敢在它的面前活動。

　　法政學中，有種種可走的路。

　　如果你不慣于生活的怒濤急浪，喜求平穩(wěn)無事，那么你可去排開小河，做清閑的官吏吧。

　　但如果你不怕疾風雷雨的襲來，富于辯才，那么去做法律家吧。

　　又，你如果對于正義覺到饑渴，對于正義的勝利感到無上的興奮，那么你就去做裁判官吧。

　　你如果熱愛國家，崇仰國史上歷代愛國者的熱血，留心于國家的命運與發(fā)展，研究不怠，不自禁地奮起為國而戰(zhàn)的義氣，那么你就去做政治家吧。

　　但，你既選定了這政治家的方向，就該擯除私心，犧牲自己的幸福，拋棄了一切，投入自己的義務里。政敵來嘲罵體也好，來迫害你也好，你當全然不顧，一心去求良。心的贊慰。凡是怕犧牲與殉教者，決不配做最偉大的政治家。

　　如果你想執(zhí)了筆去論評政治上的問題，你不可不專心一念堅守著下面的話，這話就是："一日正義！二日正義！三日正義！"

　　你如果能代表正義發(fā)揮為熱血的文字，那么你的筆就能勝過千萬把刀劍。

　　十醫(yī)生

　　你愛人，喜觸人的身體，能不嫌避尸體的氣味、痛苦的呻吟與可怕的創(chuàng)痕嗎？

　　你能犧牲了自己的快樂，至于一小時都不得安閑嗎？你能對于無知者的無禮的言語不動氣嗎？你能持續(xù)你救人痛苦的熱心，不怕麻煩嗎？

　　用得著你的時候被人尊敬，到了用不著的時候就誰也不再來顧到你，你能不厭于這樣的職業(yè)嗎？

　　如果你對于這些質(zhì)問有搖頭的勇氣，那么，你去做醫(yī)生就有了第一等的資格了。

　　作如果想做醫(yī)生，那么，可先去尋一個附近的不大出風頭的醫(yī)生，打聽打聽醫(yī)生的修業(yè)與生活的情形看。打聽了以后，你再去自己反省。

　　醫(yī)生對于你的質(zhì)問，他會老老實實地這樣回答你吧：

　　"在為醫(yī)生以前，要解剖尸體，解剖腐臭的內(nèi)臟，還要目擊人類的悲慘絕望的光景，耳聞凄苦的呻吟。

　　"出了醫(yī)學校以后，要成醫(yī)學博士，還須加多方的努力，毫無所得地繼續(xù)做長時間的研究。

　　"即使成了醫(yī)學博士，也不見得就有好飯吃。

　　"醫(yī)生宛如奴隸或傭仆。遇有出診，不論在嚴冬的深夜或炎暑的夏日，都非前往不可。

　　"富者要批評說不周到，貧者要怨恨說敲竹杠。勞苦終年，也只得僥幸勉強可以不虧欠而已。

　　"醫(yī)生想過裕如的生活，先須忍耐許多年月。如果在這期內(nèi)一不小心，醫(yī)錯了病，就要破壞名譽至于無人請教。非換了碼頭再去重新受苦靜守不可。

　　"待到給許多無知的司閽、傳者或廚夫的妻子治好了病，信用傳到富者耳中的時候，別的新醫(yī)生又來附近開業(yè)，和你搶生意了。醫(yī)生真不是好做的職業(yè)。"

　　說雖如此，這卻不是醫(yī)生的全部真相。醫(yī)生還有著別的一方面。

　　雖不有名，在鄉(xiāng)下過著安閑生活的醫(yī)生很多。而且這種醫(yī)生，往往大家都愛護他，尊敬他。

　　患者之中原有忘恩負義的，但安適的醫(yī)生常淡然若忘，可以從別的患者的深情的報答中得到慰藉。

　　這樣的醫(yī)生常很快活，能安題，能吃，能笑。他因為歡喜與人談話，村問的事，街上的事，都能明白。因之能十誰都親切，能以深情去接待貧困的患者。

　　替人把病治好，原能被人歡喜。即遇到有不能治愈的患者，也可以真誠地給以安慰，減輕其苦痛。能如此好好地做主，決不會沒有報償?shù)摹?/p>

　　這樣的善良的事，除了醫(yī)生還有誰能做間。

　　品性善良，能作正確的診斷與最靈捷的治療的醫(yī)生，是世間最幸福的人。

　　這樣的醫(yī)生恰和大詩人歌德所描寫的博學者浮士德一樣，能辨善惡，能退惡施善。

　　這樣的醫(yī)生是一切病苦者的救主。無論任何偉大的人物，在病苦時都非在他前面低頭不可。王侯、貴人、富豪、大臣，一為病魔所襲，所依靠的就只有醫(yī)生。富豪雖給醫(yī)生以金錢，而醫(yī)生卻能給富豪以健康。健康的價值優(yōu)于金錢百倍。

　　任憑你是王侯或富豪，在痛苦之下是一律平等的，在醫(yī)生的面前，誠然是可憐的人，故不得不拱手呻吟求醫(yī)生的救助。

　　這時，醫(yī)生同情于人的悲苦，起了傳消之情，把人的痛苦引為自己唯一的責任。……這是何等崇高的精神啊。

　　遇到苦病呻吟的垂死的病人時，善良的醫(yī)生決不計較他人忘恩與否，也決不會想及報酬與利害等事。

　　善良的醫(yī)生即對于臨終的唐者，也能尋出美的人生的花來。當天真爛漫的幼兒天使似的微笑而死時，當優(yōu)美的女性表示美麗的感謝而瞑目時，在死者與生者之間，可參與那有永遠之光的告別中去。

　　把富豪的病治愈了，令其多出謝資，再將這金錢用之于救濟貧民。這就不失為高尚的人道的恩人了。

　　在自然科學的研究者中，最知道人的是醫(yī)生。關于人的身心還有許多方面未被發(fā)見。如果能把這秘藏揭露，人類的苦痛不知還要減除多少啊。

　　我就從此擱筆吧。

　　我的孩子啊，你如果讀了這篇文字，在其中感到了某物，須更自己反省，選擇自己所應走的路，將來成一個對于自己的職業(yè)有矜夸的有用的人物啊。為了這祈愿，我才寫下這篇文字的。

　　父白契記

　　白契再記：

　　前面的文字，原是我為未出世的孩子預先寫下的，可是我卻連一個孩子都沒有。于是把這改給我的外甥安利柯。在上面的文字里，我還要附加幾句話。

　　我在這文中，未曾就軍人的職業(yè)說過什么話。這并不是我忘記寫進去，也并不是我輕視軍人。

　　關于軍人，如果你要想知道，那么清把你讀亞米契斯的《愛的教育》（《考萊》）時的感想回憶起來。在那本書上，對于軍人曾怎樣寫著呢？亞米契斯在那本書上，曾描出了"人類文化完全發(fā)展時軍人就不必要"的理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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